彭水首页>文艺频道>彭水文学>
§当前位置: 彭水首页>文艺频道>彭水文学

一尾行走的鱼

发布时间:2020-07-2709:30:46
对盛夏,我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: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热,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炎热,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赤日炎炎。你看,火伞高张,连一点薄云都不见。柳树病恹恹的,没有一些生气;鱼儿躲到了水底,连一点踪影也不见;而狗就是躲在柳荫下,还伸着长长的舌头,喘个不休。这热得也有些可怕了吧!

对盛夏,我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: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热,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炎热,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赤日炎炎。你看,火伞高张,连一点薄云都不见。柳树病恹恹的,没有一些生气;鱼儿躲到了水底,连一点踪影也不见;而狗就是躲在柳荫下,还伸着长长的舌头,喘个不休。这热得也有些可怕了吧!

父亲对此却并不在意。每当我牢骚满腹的时候,他总是用他的那老一套来教育我,什么“伏天热得狠,丰收才有准”,什么“六月不热,五谷不结”,什么“人在屋里热得跳,稻在田中笑哈哈”……他不但这样说,还是这样做的。天热不热,不管也不顾,他一头就扎进庄稼地里:锄地,打叉,除虫,浇粪,施肥……他成天就像螺丝钉一样钉在地里。

一天中午,母亲让我给洼氹里的父亲送水。望着屋外白花花的一片,连屋顶都翻滚着热浪,我有些胆怯。“磨叽什么呢?躲在家里比你爸还热吗?快去!”我没有理由了。

一出门,我就后悔了。天上大日头烤着,地火在脚底蹿着,周围被墙一样的热气熏着。脚烫,跳起来,落在地上,烫得更烈;胸闷,推开去,热气聚来,憋得更甚。抬头望望路,白惨惨的,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口。路的尽头还飘着若隐若现的多彩晕圈,晃得人眼睛发花。还没走出一箭地,眼睛就被汗水侵入,涩涩的,有些睁不开;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了,贴在身上,毛剌剌的,很不自在。这还是人活的世界吗?

到了洼氹,却没看到人。洼氹锅底形,四周被小丘和水渠包围着。平常,风都不能窥探一下,更何况这个能晒干鱼的鬼天气。父亲哪里去了?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,我对着洼氹喊了起来。

这时,从茂密的棉花之间探出一个头来——是父亲!原来,他正匍匐着锄草呢。“爸,天太热了,妈叫你回去,下午天凉些再来。”父亲黧黑的脸上流着一层油,衣服上结着一层煞白的盐粒,我真的疑心如此毒日之下,父亲会不会被太阳烤干。

“你先回吧,别热发痧了。我忙完就回家。”父亲说着,又矮下了身子。来都来了,就帮一下吧。跑到地头,才记起自己是专门来送水的。父亲拎起水壶就灌,咕咚咕咚,一壶茶下肚,衣服就湿了,身体仿佛就是一个管道,连一点水气都存不住。

钻在棉花地里,看到草就拔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草呢,却也不愿意束手待毙,总要和我较量一番。也因此,我常常被草恶作剧一样地放倒在地里。我的脸红了,抹上土了,成花猫了。而父亲呢,就像一条沉潜在水底的鱼,始终不疾不徐的,专心地锄着他的地。

回家,一照镜子,发烧的脸成了猴子的屁股。父亲笑我是纸扎的,哪有农民怕晒的。吃完午饭,父亲又出门了,而我却被自己的脸折磨得又是扑粉,又是擦花露水。

晚上,我把自己想到的比喻“父亲是一尾鱼”说给母亲听。“这也只有你们这些酸秀才想得出。”她沉思一会儿,呵呵一笑,说,“还别说,真像。”

怎么不像呢?父亲不但在烈日当空的日子游在他的庄稼地里,就是暴雨如注的时候他也依然守候着。有一年发大水,新小圩的堤坝冲垮了,水都漫到了腰上。父亲却挑着腰盆和篮子,冒着大雨,冲进深水里——他要把洪水里即将成熟的早稻捞上来。

我们都劝他不要去,水深危险。万一一个浪头打来,把人冲走了怎么办?更重要的,早稻还只有三四分成熟,就是捞上来,也打不出来多少稻,何必呢?但是,父亲却不管不顾,一个人固执地游进圩里。

最后,早稻捞上来了,两亩田只打了三四百斤稻。而他自己却因为一连泡了几天的水,大病了一场——这是几个三四百斤稻能换回的呢?面对我们的埋怨,他却还是不服气——一年的收成,就这么烂在水里,你们不心痛,我心痛!

父亲是盛夏里的一尾鱼,一尾不知疲倦的行走的鱼。只是现在,我希望他能够上岸歇一歇脚,做一做深呼吸——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我一句呢?

◆章中林


分享
相关新闻>>

聆听蝉鸣

手机阅读    |    返回首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