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何龙飞

人们都说春天的花儿芬芳，草木芬芳，无可非议。那么，春泥芬芳吗？答案是肯定的。

儿时的我尤喜春泥的朴实。不是吗？故乡的春泥呈紫红色或橙黄色或黑黄色，就像父母古铜的脸，黝黑的肤色，那般憨厚，那般朴实，不能不令我感到亲切，继而热爱。

自然，我会行走在故乡的春泥上，感受质朴和绵软；会凝神静气地注目春泥，让春泥的色彩亮丽我的眼球；会蹲下身子，凑拢鼻子，细嗅脚下春泥发出的淡淡芬芳，让心花怒放起来。

实在抑制不住激情，就刨开地上的春泥，索性抓起一把，近距离再嗅，啊，那清香便扑鼻而来，沁人心脾，惬意和陶醉便油然而生。

大凡是童真和好奇的缘故吧！我会把春泥放在手心里反复揉搓，揉出暖意，搓出芬芳，只任心情美好起来；手背上也要糊满春泥，以便春泥芬芳“不留死角”地浸入血液、肺腑、心灵。胆子更大的话，就把春泥糊在衣裤上，似乎穿上了“迷彩服”，那样美丽，那样自豪，岂不悠哉、乐哉！把春泥捏碎成粉后，放在大树叶上，折来树枝当“筷子”，吧唧吧唧地“吃”芬芳的“饭饭”，那才真正地有趣也！

时间不早了，我才意犹未尽地回屋。不过，会把装有春泥的小瓶子放在床边，让春泥的芬芳陪伴着我安然入梦。

后来，弟弟也像我一样喜欢玩春泥了，尤其是其他伙伴相约玩春泥后，更是将我们的童年生活丰富起来。用春泥团比拼，看谁捏得紧，看谁扔得远，胜负其实不是重要的，重要的是享用春泥芬芳的过程和结果；造“房”修“屋”，春泥功不可没，且散发着芬芳，能不激发我们的兴趣吗，能不令我们乐此不疲吗！把芬芳的春泥捏成小团，当“子”，就可在手背手心的翻转中“滴子”了；把春泥搓成“小汤圆”，既好看，又芬芳，岂能不让我们“垂涎欲滴”；赤脚走在春泥上，吮吸春泥芬芳后其乐融融；遇上雨天，我们往往会踩着春泥，衣服上糊了不少春泥点，不仅不郁闷，反而时时闻到春泥芬芳后心里更加舒畅。

久而久之，我们对春泥芬芳喜爱有加，大有不闻、不赏尽兴绝不罢休之势。父母瞅见我们的“贪玩”样，禁不住慨叹起来：孩子们啊，脚上糊春泥确实好玩，也有香味，但这叫“黄泥巴脚杆”。

聆听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语，我们分明感动了，纷纷发誓要出人头地，有所出息，尽快脱离“黄泥巴脚杆”。

说动就动。我们发扬“凿壁偷光”、“水滴石穿”、“绳锯木断”般的精神，经历十四年寒窗苦读后，终于考上学校，走上了工作岗位，不再做“黄泥巴脚杆”了。

欣慰之余，我却怅然若失：这些年在城镇工作、居住、生活，很少回故乡了，与春泥的接触越来越少，歌颂春泥芬芳的散文、随笔更少，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和愧疚。

直到有一天，父母在电话中提醒我“不要忘本”、“要像春泥一样芬芳”，我才恍然大悟：原来，自己真有些忘本了，亡羊补牢，未为晚也，否则，会愧对大地，愧对故乡，愧对父母无微不至的关爱。

于是，我工作再忙、再累，也要“挤”出时间，回归故乡，去看望父母，去看、闻、零距离接触春泥，让那久违的芬芳浸润心灵，慰藉乡愁；离别时，带走一瓶故乡的春泥，拿回去放在陋室里，重温儿时的旧梦。尽管不再玩那些“小儿科”的游戏，但会尽情地品味春泥芬芳，让浓浓乡情常伴人生路；受到城里噪音、汽车尾气污染、闷热、空气不好的“煎熬”，我和家人决定返璞归真，到乡下安“家”，过上了陶渊明般的田园生活，在花池、菜地里翻挖春泥，种花、种菜，闻芬芳，好不快活，俨然成了地道的“黄泥巴脚杆”。劳作后，我情不自禁地感慨：人啊，怪怪的，那些艰苦年，千方百计进城，如今幸福时，又喜欢回乡下与春泥芬芳为伴了，或许，这就叫此一时非彼一时吧。

当然，我还会拿起手中的笔，写出《父亲的泥土》《春泥遐思》等作品，将对春泥芬芳的礼赞进行到底，还会诵读“落红不是无情物，化作春泥更护花”、“晴日敛春泥，陌上东风软”、“环檐消旧雪，晴气满春泥”等诗句，浓烈对春泥芬芳的爱恋，进而滋生“春泥芬芳是我一生的缘、理当珍惜和热爱、莫忘本”的感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