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凤凰，只为寻你。或许你就在凤凰，在那触手可及的对岸。

我眺望着对岸那参差高耸的古城墙，城墙内楼阁重叠，那暖煦的风正是从那重叠之间穿越而来吧，这风里，弥漫着你的气息。而水岸边的拱形城门更像是一个穿越时空的温情的召唤，牵引着我的凝望，我想过江去。

所有的河流都不乏桥，凤凰古城尤其如此，就那么坚实地站着，以不变的姿势。

桥那头总是令人好奇的，所以有这么多人和我一样抱着执著，认为追寻的都在对岸。有那么多人要过江，所以才生出那么多座桥来。无桥不凤凰，凤凰的桥离不开石墩。水域时而宽平，时而深邃，那桥也就在石墩的变化里显出各自的风致来。

水流平缓处，那格子桥真是可爱——姑且让我唤作“格子桥”吧！两排长方的石墩并列着，一排高一排低，以相同的间距竖立起来，一直平直地扯到对岸，形成高低相依的两条小路，却同时又组合成一条大路。两岸人流一左一右一高一低交错而行，彼此欢笑着礼让，如过江鱼鲫。有人若止不住诱惑，闪出队列回眸留影，队列马上就像起了个小结，人团缠绕。

此时，组成格子桥的石墩在七月的日光下静立着，面上反射着太阳的温度和光亮，任男男女女踩过。人们低着头谨慎地一格一格数过河去，格子间是干净的哗哗的水声。没有谁因错漏踩空，只有淘气的脚故意去水中搅和几下，再把石面踏出斑驳水痕。水流只淹及石墩的小腿，但在石墩的腰际生着整齐的一线青黄的苔痕——是你从这里走过时所带起的风声吗？潮起时，你走过，潮落后，我来了。我们从没有相遇，却在岁月的印迹里不断会合。

离格子桥两百米，一排形似钢琴键的长方条石被放倒了，一根根横卧江中，在水上铺展蜿蜒出一条优美的路径。那水被琴键分成一绺绺，像梳理柔顺的女人的情怀。水流出琴键几尺，突陷下半米，落差中急水生花，齐齐迸溅，雪银一片。清润的水声从耳畔长驱直入，撞击着心坎儿，像一种不可解而欢快的语言。我想过桥去那回转的城里寻你的踪迹，但谁能保证一定就能寻到你。或者我正在格子桥上蹦跳而往，而你已踩着款款长歌踏琴过江。如是，希望你在某个琴键上逗留会儿，当你注目一条河流开出的洁白花朵，我一定能从因你停留而久久鸣响的这个音符感悟出你的下一个方向。

其实，这桥应该叫跳墩，跳过河去，邮局从自己的心境上跳过。

或者你已将你满怀的诗意和灵动赋予这方山水，不然为何这里的每一座桥都像一首自然天成的诗歌，每一方石头都蕴含着诗歌的韵脚？

那些桥一波三折，还有些桥抑扬顿挫——或是三两个石格子铺垫，清脆两拍后接入木板，开始拖上悠长的几拍。或是从岸边平平起水，猛抬几步，音阶昂扬八度，再抬高一个八度……那些石墩应和着桥的高低而斗转起落。袅娜多姿的女子身着七彩长裙，水声风势带动裙裾飞舞，过起江来呈弱柳拂风之态，沱江就生出了妩媚。

你就在彼岸，或者已离去，我发现追寻你的路上随处都是你。

◆陈 欣